【散文】如沐春風仍酣談

2023-02-25 09:26:47 來源:臨汾新聞網(wǎng)  

如沐春風仍酣談

喬忠延

  暖融融,這就是田家彧先生留給我的感覺,留給我的記憶。

  我怎么稱他先生呢?他曾是我的領(lǐng)導呀!1983年我調(diào)到原臨汾縣政策研究室工作,他是我的主任,我是他的部下,我該稱他主任??墒欠Q他主任完全不能表達我對他的敬意。調(diào)進政研室前,我在教育局寫材料,雖然算個筆桿子,可那僅是一個小部門。突然到了縣委,說是研究大政方針的政研室,實際是要撰寫統(tǒng)攬全縣工作的大報告。當然也經(jīng)常隨同縣委書記下鄉(xiāng)調(diào)研,起草領(lǐng)導的講話稿,實際是文字秘書。此時以我那點雕蟲小技,對應(yīng)這經(jīng)“國”大業(yè),顯然能量不足。能量不足趕緊充電,電源就是田家彧主任。他在縣委當秘書多年,情況了如指掌,寫起來駕輕就熟。每和他寫一個報告,便是一次提高。他猶如教授,我像是跟著他亦步亦趨的學生。日子久了,逐漸悟出,他寫起來得心應(yīng)手是緣于有幾個主要步驟:進入角色、熟悉情況、設(shè)計框架、配置材料、修改校對。根據(jù)他的步驟操作,一個字一個字在稿紙上填寫,完畢就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五。那時都是手寫,電腦起草公文要到十多年后才能普及。他經(jīng)常使用鉛筆,在稿紙背面寫作。鉛筆是一頭有橡皮的那種,哪兒不妥用橡皮一擦,再填寫新的內(nèi)容,看上去卷面干凈整潔。他的習慣傳導給我,寫起來輕松自然。如此,我該稱他老師呀!

  稱老師無法表達他是我的領(lǐng)導,稱領(lǐng)導無法表達他是我的老師,都有缺陷。更何況我這人外觀不算難處事,內(nèi)在并不好馴服。多年在工作雖然磨掉了外在的棱角,卻未能圓滑內(nèi)在的心志。而且,還確立了外圓內(nèi)方的人格,形成了兩個不等式,即:職務(wù)不等于覺悟,服從不等于佩服。前一個不等式是對領(lǐng)導的認識,后一個不等式則便于和領(lǐng)導相處。對田家彧先生,我既樂意服從,又十分佩服,完全超出一般領(lǐng)導在我心中的分量。因而,我必須稱他先生。先生是有見識、有學識、有智識的人,也是有道德的楷模良師。

  多年來,我不止在一個場合講過,田家彧先生是我跨進文學殿堂的放飛者。我曾在《人民日報》發(fā)表了散文,且屬于新中國成立以來全縣最早的一位。當時文學熱到了極致,一時間聲名鵲起。樹大招風,一點不假。到縣委工作后,有人見我繼續(xù)發(fā)表散文,便說我不務(wù)正業(yè)。聽到未免忐忑不安,和田家彧先生交流,他馬上說:“那是嫉妒,別聽!下去搞調(diào)研,材料一把抓,回來思考分類,能寫啥寫啥,寫調(diào)查報告也可,寫通訊消息也可,寫散文也可?!币幌挻瞪⒘嘶\罩在我頭頂?shù)年庼?,頓覺如沐春風,陽光燦爛,天地開闊了好多。就是在開闊的天地里,我放展思緒,率意走筆,才沒有擱置散文創(chuàng)作。1990年我的散文得到全國文壇關(guān)注,此時回眸田家彧先生當年為我創(chuàng)造的寬松環(huán)境,任何詞語都難以表達對他可欽可敬的感激之情!

  田家彧先生走出臨汾縣,先在地委政研室工作,后來擔任地委人大工委秘書長。多數(shù)時間與文字廝守,多數(shù)人都說他是筆桿子。說他是筆桿子沒有不對,但是處在這種位置的筆桿子,可不是僅僅只會寫公文。他在政研室工作時,正處在改革開放初期,如何改,改變什么;如何革,革除什么;如何開,打開什么;如何放,放松什么,都在摸著石頭過河,政研室擔負的恰是這種投石問路的職責。田家彧先生憑借自己的睿智,為臨汾發(fā)展探索路徑,擘畫藍圖,起到了參謀助手作用。而且創(chuàng)辦《決策參考》雜志,刊發(fā)有前瞻性的文章,凝聚了更多的智慧,為臨汾騰飛拓展了新的思路。可以說,幾十年來臨汾翻天覆地的變化,滲透著他的心血。

  他無愧于職責,無愧于職務(wù),無愧于時代。

  不過,我更想說的不是這些,而是他退休后的作為。對于一般人來說,退休離開崗位,不是生命的終結(jié),卻等于有效生命的終結(jié)。一旦龜縮進家庭的囹圄,以養(yǎng)生為軸心,那就只能用消費為社會付出了。然而,田家彧先生不是,在我眼里,他的生命高光時刻是在別人終止有效生命后。他放飛晚年,翱翔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蒼穹,吸取精髓,融入血脈,穎變思緒,換位付出。翱翔是他博覽群書,充實和升華自己,一個有擔當?shù)馁t達不會自我沉醉,而是要為社會輸送精神營養(yǎng)。于是,《老子悟語》《論語悟語》《孟子悟語》和《荀子悟語》,一卷一卷圖書擺在了讀者的案幾。一看書名就別開生面,不是對這些經(jīng)典的克隆再現(xiàn),而是寫出了一己的感慨。每讀一段,都有自我的心得,自我的認知。甚至把這些典籍凝結(jié)出的成語,一個個輯錄出來,讓讀者一眼就能看到閃亮的珍珠,學習借鑒極其方便。

  煌煌四卷大著,已夠醒目了,已把田家彧先生和一般政務(wù)人員的生命區(qū)別開來了。我不是低估專業(yè)研究的學者、教授,不少人嘔心瀝血一生,能有這樣豐厚的成果也稱得上不負年華。然而,田家彧先生僅是退休后轉(zhuǎn)型研究,居然取得如此驕人的成就,怎么不讓人艷羨稱頌!

  我真為田家彧先生感到興奮!就在我為他陶醉的時候,哪知他又翱翔于新的領(lǐng)空了。其時,國學正在悄悄升溫,出現(xiàn)了學國學、用國學的小高潮。不少人熱捧老子、孔子、孟子,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國學熱”。只是,沉浸在熱流中的人們未必搞得清何為國學。就在此時,田家彧先生出版了《國學旨要》一書。完稿后他囑咐我作序,作為第一讀者,拿到手便享受了一次醍醐灌頂。我在序言中欣然寫下:“該書高屋建瓴地回顧了中國歷史,鞭辟入里地展現(xiàn)了傳統(tǒng)文化,提綱挈領(lǐng)地闡述了國學形成過程,要言不煩地概述了國學要旨。進而,又在哲學層面上升華了對國學的理解和認知,并推導出其當代價值。展卷捧讀,即會解除時下人們認識國學的諸多困惑。因而,我心悅誠服地贊賞其為‘及時雨’?!鄙A,又是一次生命高度的升華!

  不覺間,田家彧先生八旬高齡了。而且長期伏案走筆,身體不如先前。每次見面,他都會有前瞻性的思考,而我總要衷心提醒他,悠著點,慢慢來,保重身體。他給我面子,欣然接受,我當然欣慰。人說,家有一老,勝過一寶。相處久了,田家彧先生如同我的親人,每次與他聊天,猶似一次充電。我有這樣一個電源,實在是人生幸事呀!時隔不久,解放路小學發(fā)行《百年校史》邀我出席,在儀式上我見到田家彧先生,他居然是總撰稿,他不僅統(tǒng)攬全書,許多章節(jié)都親自撰寫,編書、寫書的勞累辛苦,我深有體會,可想而知,這要耗費多大精力呀!為何年邁高齡的他要為此負重前行?原來步入政界之前,他曾在解放路小學教書。就是這種情結(jié)支撐他抱病伏案,字斟句酌。

  就在前不久,我倆見面,田家彧先生還牽掛著解放路小學,對他們的創(chuàng)意教育贊不絕口,并囑咐將我正在推廣的快樂作文與創(chuàng)意教育結(jié)合起來,形成該校獨到的創(chuàng)意作文品牌。我哪能不應(yīng)允,因而相約春暖花開時攜手推進此事??上?,未待春暖,未待花開,他辭別了人世。噩耗傳來,頓時讓我淚水涌流,悲痛萬分。

  一個人心臟停止跳動,生命也就終結(jié)了。然而,田家彧先生絕對不會。這幾天我不止一次閱覽他的大著,每次捧讀就如同他坐在我面前,侃侃而談,頓覺春風撲面而來。他的生命之光,永遠在圖書中閃爍,永遠在讀者心目中閃爍!


     

責任編輯: 吉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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