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生命的長度

2020-05-09 09:02:40 來源:臨汾新聞網(wǎng)   瀏覽次數(shù):

生命的長度

喬忠延

  公元1558年,也就是明世宗嘉靖三十七年,京都風平浪靜,太陽像平日那樣升起落下,幾乎沒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可以赫然于史學家的筆下。有一件清風掠過池水般的小事卻讓我無數(shù)次回味。這一年,有位上京太醫(yī)院判辭別了宮廷的清閑工作、安逸生活,回歸民間。我查考了一下,上京太醫(yī)院判算不上大官,有人說是正八品,有人說是正六品,無論是哪一品,用當下的詞語說,總該還是個公務員吧?這就有點不可思議,這是何人,為何成為不入流的逆行者?

  這人是大名鼎鼎的李時珍。我將之判定為逆行者,顯然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鼠目之見。若是李時珍,不離開太醫(yī)院,不回歸民間,不遍歷山川原野,不潛心研究,何能撰寫出大著《本草綱目》?若是沒有《本草綱目》,可能世人不會知道李時珍這個名字。

  想起李時珍,是我在鼠年的這個春天經(jīng)歷了一次從未有過的病痛。新冠肺炎疫情蔓延,我同國人一樣封閉在家,一邊焦急瞭望武漢,祈盼同胞無恙;一邊捧卷誦讀,修改書稿,沉迷從窗戶投進來的那縷陽光。不知不覺,二十一天過去,忽然一個人獨坐發(fā)笑,老母雞孵化小雞也該出殼了。哪知笑過沒有幾日,肋骨間竟然隱隱作痛,以為是不經(jīng)意而岔氣,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往常岔氣,做幾次深呼吸,或者干脆別理睬,一兩天便會自然消失。這一次卻怪了,不理睬不行,理睬也不行。在網(wǎng)上查找了相應的穴位,連續(xù)按摩,非但沒有治愈,反而疼痛加重。掀開襯衣一看,不禁大吃一驚,胸前大面積潰瘍,而且蔓延至背后。帶狀皰疹,這民間所說的火龍纏腰居然偷襲了我。

  沒想到治病會成為我的主要大事。如何治?此時一位熟悉的長者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他叫郭居康,退休前是臨鋼醫(yī)院的一名大夫。我不叫他大夫,稱他叔叔。那是因為他和我都是城居村人,而且他的大哥與我父親曾經(jīng)義結(jié)金蘭。早些年我們雖在城里上班,卻都住在鄉(xiāng)下,每逢周日時常在村巷里走著就照了面,少不了要攀談一番。我回到鄉(xiāng)村,多是下地干活。他是大夫,回到家里也難得清閑,不少鄉(xiāng)鄰會找上門請他看病。他來者不拒,熱情診治,不知解除了多少人的痛苦。

  想起他,是有個雨天,不能下地干活,為我們留下了海闊天空的最佳時機。也就是在那一次,我把他與一般大夫區(qū)別開來。在我眼里一般大夫無外是治病,治病無外是遵循醫(yī)學常規(guī),常規(guī)無外是承續(xù)所學的知識和臨床醫(yī)術。他立足于這塊基石,卻沒有讓這塊基石成為畫地為牢的囹圄。畢業(yè)于山西醫(yī)學院的他,學習的是西醫(yī),而且是外科,卻在診病、手術之余研究中醫(yī)。而且,還前往山西省中醫(yī)研究所進修了一年。談起中醫(yī),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將那種博大精深,講得頭頭是道。甚至將古人留下的醫(yī)書和《易經(jīng)》聯(lián)系在一起,交替閱讀,融會貫通,結(jié)合臨床實踐加深感悟。他告訴我,不能否認西醫(yī)快速治病的功效,更不能因為西醫(yī)的速成功效而忽略中醫(yī)的健身治病作用。中醫(yī)能通暢經(jīng)絡,平衡陰陽,達到治本,最佳的效果是防患于未然。

  時過境遷,居康叔的好多觀點我未必還記得清楚,但是,他矢志要用中西結(jié)合的療法、攻克疑難雜癥的想法,卻令我記憶猶新。他要攻克皮膚病,攻克帶狀皰疹,攻克痄腮,攻克痔瘡……我聽得好不振奮。我是醫(yī)療的外行,卻也知道疑難雜癥所以稱為疑難雜癥,是古往今來面對病情束手無策。且不論其他,村里人常說:“內(nèi)科不治喘,外科不治癬,種地的不治鹽堿?!边@攻克疑難雜癥是容易的嗎?他告訴我,正由于不容易有難度,才要潛心研究,造福世人。他說話時聲音不高,我卻聽得情緒高漲。離開他住的那座年深日久的院落,我耳邊仍然響亮著他的話語,他是一個有追求、有抱負的大夫。我也深深理解了那句話:山高人為峰。站在山巔的高人,必然是有追求、有抱負的人。

  之后,我們再沒有深談的機會,甚至見面也是有數(shù)的。只是關于他的喜訊不斷耳聞。他摸索出了治療牛皮癬的辦法,他有了治療痄腮的絕招,即使治療帶狀皰疹他也有了成熟的藥方,自制的藥膏一貼,就能止疼,就能治病。一時間在我那些鄉(xiāng)親和患者中傳為佳話,我自然為他高興,也為患者高興。

  這些舊事浮現(xiàn)在眼前,使我找到了治病的出路。要登門了,才知道他開辦的居康堂診所與我的住處很近,步行也就十分鐘而已。直奔而去,很快我已坐在了診所,令我吃驚的是我敬慕的郭居康叔叔年前走完了他的耄耋人生。我與他竟然人天兩隔,再不能與他海闊天空,再不能聽他耳提面命,真真令我傷感悲痛。

  傷感悲痛之后,我要回歸本文的題目:生命的長度。記得詩人臧克家悼念魯迅先生寫下這樣的詩句:“有的人活著,他已經(jīng)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居康叔辭別了人世,他探究出的那些治療疑難雜癥藥方還在,他的晚輩郭樂榮、郭友民,以及小一輩郭巖、郭莉繼承了他的精湛醫(yī)術,并且發(fā)揚光大,居康堂診所仍然是患者向往的回春樂園。尤其是年輕的郭莉,從小受到祖輩熏陶,對治病療傷情有獨鐘。山西中醫(yī)大學畢業(yè)后,又攻讀研究生。她探求中醫(yī),借助西醫(yī),掌握病理,實踐感悟,將祖輩對疑難雜癥治療的感性認識上升到了理論認知的高度,畢業(yè)論文研究的就是帶狀皰疹。而且,將針灸、艾灸等醫(yī)術用于治病解痛,受到患者好評。

  我只能說,我很幸運,對癥治療,很快扼制了病情發(fā)展,進而一天天減輕,疼痛減輕,痛苦減輕,康復微笑著朝我走來。為此,我才欣然走筆,寫下這個不尋常的春天的內(nèi)心真實感受。我以為,生命的長度不是以停止呼吸,畫上句號,宣告終結(jié),而是以人生留給社會的財富去丈量、去判斷。由此可知,居康叔那些疑難雜癥的妙方,將繼續(xù)為人祛病、為人造福、為人稱道。他的生命也將緣此繼續(xù)延伸,以致無窮。


     

責任編輯: 吉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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