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話梨原

2020-04-14 19:37:47 來源:臨汾新聞網(wǎng)   瀏覽次數(shù):

話梨原

王哲士

  梨原二字,單從字面上解釋,梨栽原上,或原以梨名,一句便了。倘若往深里推究,似乎很難一句說得明了,這兩個看似非親非故的字一經(jīng)結合,便涵衍出新的意思。就如看似毫不相干的新疆庫爾勒梨和河北雪花梨,一經(jīng)雜交便有了驚艷天下的玉露香梨一樣,它的品位遠遠超出人們的經(jīng)驗。

  還是先說說原吧。

  古語有原隰一詞,現(xiàn)在極少用了?!秶Z》韋昭注“廣平曰原,下濕曰隰”。《隰州志》卻說“高平曰原,下濕曰隰”,一字之別,道出隰縣風貌之殊異——這個原不是平原是高原。偶翻《隰州志》,瞥見“環(huán)郡皆原”句,眼睛頓時一亮,真神來之筆。它與歐陽修“環(huán)滁皆山也”有異曲同工之妙,是自悟,還是化裁,暫且不說。僅這四個字,就給你以足夠大的想象空間。

  站在城東堆金山四望,入眼都是高平的原。山哪里去了,原來是被大自然的刨子給推平了,不敢說推得面平如板,至少少了棱角,減了銳氣——從溝里看是壑壑牙牙的山,到山上看是田連阡陌的原。就像鋪了地毯,薄得卑下,厚得高雄,大得看不到邊,小得摸不著沿,“寬平漫延”正是對這一天生形勝的生動描述。

  說起原來,隰縣人多少有些自詡和偏愛。不要說數(shù)千畝到上萬畝不等的七個大原為人熟知,就連那些獨立不群的小原也都少不了賜個名字。人們依賴它們,也就顧惜它們。大原與小原聯(lián)袂,便結成“環(huán)郡皆原”的同盟。在“原”之下,就是被高平之“原”撫愛著的下濕之“隰”,億萬年來,隰仰望著原,原俯瞰著隰,相互廝守,不曾荒了原,也不曾老了隰。

  《隰州志》進一步就原說事,“民田咸在原上”。既是這樣,祖輩沿襲的梨園也咸在原上。千百個梨園的鋪展,猶如千百個兒女的匯聚,樂見梨花盛開的原,一定樂見吮吸她豐滿乳汁的孩子們醞釀的豐滿果漿,給這個世界奉獻沁人心脾的甜蜜。于是,一個坦蕩新穎富有生命力的名字奔跳著朝你走來,它就是“梨原”。

  該說道說道梨了。

  隰縣的先民不曉得北緯36度為何物,也不知道晝夜溫差19攝氏度從哪里得來,當然更不明白36+19=世界公認的優(yōu)質果品生產(chǎn)核心區(qū)域。但是,他們在與高天厚土成百上千年打交道中解悟,腳下這塊土地就是宜栽梨樹,瘋結梨果。久而久之孕育出了自己的當家花旦,這些花旦各有芳名,曰金梨、鐵梨、香水梨、木瓜梨,她們是隰縣悠悠歲月里難以忘懷的尤物,也是我前半生對她們的深深記憶。

  回味起來,香水梨、木瓜梨,小巧玲瓏,皮薄肉細早熟,不等中秋就上了市,咬一口汁液橫流,生津止渴。金梨色黃似金,甜中帶酸,拳頭大小(當然不是小孩拳頭),眾芳里稱長號姐,是市面和家庭里的???。即便到了寒冬臘月,提籃的,挑擔的,里外用幾層麻紙裹得嚴嚴實實(為的是防凍、防風。凍傷變味,遇風變色),到處炫耀她金黃色光澤。因為金梨能熬日月,產(chǎn)得多,平素吃它能解饞,上火吃它能敗火,咳嗽用它和蜂蜜、蔥白伙熬能平喘,用途廣了名氣就大,鄰近縣、鄰近省到處能見到她的俏臉蛋。鐵梨,聽名字就能想到它的品性:生硬。它不圖早而貪晚,貪晚的結果性軟了,蜜甜也捂了出來,炎炎夏日正是她一梨獨尊的時候。不知是天公有眼,還是梨農(nóng)有心,四種梨像四姐妹,早熟的早嫁,遲熟的遲嫁,亂不了序次。兒時,只覺得梨子好態(tài)性,什么時候想吃,什么時候就有,好像她們能揣摸見你的心思,總會討你的歡心,但愚昧的心不曾想過她們?yōu)槭裁磿懩愕臍g心,愧對了她們?,F(xiàn)今回眸一想,先民們對梨品的選擇,應天時,合地理,順人情,他們才是培育這些當家花旦的恩師益友。由此看來,隰縣人在梨身上費的心機是智慧,下的功夫是血汗,賺的酬報是財富。

  中國梨高壽,大約在2500---3000歲之間,中國梨生息繁衍,品種多達3500多個,金梨、鐵梨、香水梨、木瓜梨只出現(xiàn)在山西萬榮梨區(qū)。隰縣是萬榮梨區(qū)的主產(chǎn)區(qū),是四大花旦的獨有地。人們少不了要問,既然這些寶貝來自今日的隰縣,往日的隰州,久遠的莆陽,是不是可以說隰縣就是她們出生的地方,守望的老家?路家峪村至今尚有百十株300歲高齡的金梨樹,薛干村有十數(shù)株百歲鐵梨樹,恐怕塵世都是珍稀,罕見有二,難怪國家命名隰縣為“中國金梨之鄉(xiāng)”呢。假若把梨原拓展開來,即是金梨的原產(chǎn)地,此說似可成立,且已過跡斑斕。

  如果說“環(huán)郡皆原”是隰縣的地貌特征,那末有原皆梨,則是隰縣的風光所在。走過四大花旦漫長的嬌媚歲月,走過新中國成立以來百十種梨品鬧隰縣的繁盛時代,走過酥梨、晉蜜梨風行一時的甜蜜旅程,迎來玉露香梨一枝獨秀、名冠天下的當今。比起三千歲金梨,三十歲的玉露香只能說是曼妙少女,后生佳麗。盡管隰縣不是玉露香梨的發(fā)祥地,但卻是玉露香梨的發(fā)跡地,問道玉露香,離開隰縣就無從談起。她以三十萬畝的面積奪得“中國玉露香梨第一縣”,以絕佳的品味贏得天下人的口碑,只一個“中國大美梨”就讓群芳息爭,世界驚艷。

  人間四月天來隰縣看花,一朵兩朵幻成千朵萬朵,一枝兩枝幻成千枝萬枝,一樹兩樹幻成千樹萬樹。走進梨園,冷艷的梨花如云似霧,罩著頭,遮著天,你仿佛在花海游泳。站在高處遙望,花漫天際,風吹微瀾,還有不動聲色的香風撲鼻漫來。你幻想著踏浪游曳,賣弄眼神,對不起,這百里雪浪花豈是你能渡得過來的。你只能望花興嘆:這花事,盛大得不可思議。

  九九重陽來隰縣賞梨,無數(shù)梨園的牽手妝點起果實累累的梨原。果多了,身沉了,百里梨原不得不彎下了腰。梨農(nóng)說,這是它們笑彎了腰。再看梨農(nóng),一個個卻挺起了胸——因為他們的錢袋子有望再次裝得鼓鼓的,而賞梨人成了購梨人,喜滋滋得滿載而歸,不必在他鄉(xiāng)遭遇一梨難求的窘迫。

  梨者,利也,上利下木,利從木來,這個木就是梨。而承載梨的是園,承載園的是原,承載原的是梨鄉(xiāng)兒女永無止境的托舉。由此看來,梨原即是稀有好梨(隰有好梨)的母體和象征。面對梨原,我看到了廣袤、看到了深邃、看到了包容、看到了未來、看到了獨一無二的天賦造就的獨一無二的梨品。

  家在隰縣的梨原,我們永久的期盼。

  與此同時,還看到另一個耐人尋味的梨原,這就是隰縣新近誕生的文學刊物《梨原》——感念梨之廣益,原之厚生,從而以文學的名義暢想抒懷,祝福梨鄉(xiāng)。名字好聽,也接地氣。我以我筆寫梨原,我以我文走天下,應是《梨原》追求的境界。我想,無論是自然的梨原,還是文學的梨原,梨鄉(xiāng)兒女都會以開闊的胸懷,樂觀梨花雪海,收獲黃金未來。

  2020年4月10日


     

責任編輯: 吉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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