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第三期《平陽文藝》，置于案頭。瀏覽一下目錄，即被《槐樹院里的女人們》吸引住了，再一看作者是杜萍女士。知道她擅長寫紀實文學和通訊，但不知道她還能寫小說。于是產(chǎn)生了閱讀興趣。

小說寫得很有情趣，文字簡潔，地方俗語夾雜其中，頗有趣味，絕對不枯燥。更主要的是女文人寫女人，用女人的細膩寫出了女人的色彩。讀罷，女主人公們一個個飄飄然向我走來，脂粉氣中映射出舊時代女性的酸甜苦辣以及家庭管理模式。

讀書，尤其是讀文學作品，慣常的說法是品讀，應當像嘗美食飲美酒，全在一個“品”字，應在讀后好好品味。我從《槐樹院里的女人們》讀出了三味。

首先讀出了女人的脆弱和善良。

莎士比亞評價女人時，說過一句至理名言：“脆弱，你的名字是女人”。從大奶奶“莊里”的辛酸史里，我讀懂了莎翁對女人的至深感言。莊里家境貧寒，從小被父母像喂豬似的吊著，有了喝碗稀糊糊，沒有就餓著。7歲就進了王家當了童養(yǎng)媳，整天手腳不停，稍有懈怠輕則挨罵重則挨打。13歲便和大爺圓了房，有了孩子。雖扶正了，但還被老太太兩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待到老太太去世，她又遭到了二拐子的奚落和算計。在等到她把兒女拉扯大，又遭到媳婦的冷落。她脆弱的根源一是舊時代女人受封建禮教毒害至深，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逝聽從兒子，好像天生就該守禮，就該這個樣子。女人因善良所受的傷害和負重讓人同情。我是個多愁善感的角色，讀到莊里遭到婆婆與二拐子欺侮的辛酸事兒，不禁潸然淚下。

二是讀出了女人的奇怪。美國知名作家拜倫有句名言“男人是奇怪的東西，而更奇怪的是女人?！睆亩兆拥乃魉鶠椤⒓馑峥瘫?、奸詐、狡黠與詭異，驗證了拜倫的精辟論斷。二拐子是槐樹院二爺?shù)睦掀?，面目姣好，可謂秀氣。這么精致美麗的姑娘，硬是把細皮嫩肉的一雙大腳纏成小腳，變成“三寸金蓮”，她不以為丑，反自視很美，不知是該說她臭美還是丑美。如果說她的小腳是父母強制所為，那還有情可原。而她的女兒芍藥，生在已經(jīng)提倡放腳的民國?！霸谏炙?歲那年，二拐子遵循娘家的規(guī)矩將芍藥兩腳的大拇指彎回來折在腳底裹成粽子。芍藥疼得蹦跳著、哭叫著、鬧騰著，使勁撕扯著裹腳的布條。二拐子纏著芍藥扯著，剛纏完那只腳，這只已經(jīng)拆開了，纏上這只，芍藥拆著那只。母女倆掰扯來掰扯去”―― ―以至于因裹三寸金蓮將芍藥活活折磨死去。你說，她奇怪不奇怪。她被二爺打折腿后，心態(tài)扭曲，看別人挨打成了她最大的樂趣。你說，她奇怪不奇怪。她和莊里都是女人，本應惺惺相惜，互相幫襯?？伤傇诶咸睦锸箟摹！袄咸氤噪u蛋羹。二拐子顛簸到廚房，趁莊里不留神放了很多醋，惹得不愛吃酸的老太太強烈不滿。她如簧的巧嘴盡力數(shù)說莊里的不是，搬弄是非，說大奶奶不聽話，說別放醋偏要放，存心不讓老太太吃舒服?！币驗樗奶羲?，莊里的又招來了老太太的一頓猛揍。這時，二拐子卻裝模作樣地出來攔阻、勸解，陪著莊里哭，落了個“好人”當。你說，她奇怪不奇怪。二拐子與私塾先生私通，被二爺發(fā)現(xiàn)，還被打折了一條腿成了拐子，這就是她被稱為二拐子的來歷。她怪異、狡黠、鬼點子多?！霸谒臓敯c瘓的第三個年頭，二拐子揣著幾張紙，四奶奶前腳出去，她后腳就進來了，抓起四爺?shù)氖种刚毫苏河∧?，使勁地摁在契約上。”依這張契約，她的大兒子擎收了四爺?shù)募耶a(chǎn)。四奶奶就這樣被四爺休掉了。

讀到這里，二拐子詭異的形象躍然紙上，在我腦海中涌現(xiàn)出一個活生生的惡婦。

三是讀出女人溫柔的力量。因了女人的溫柔，在《紅樓夢》里，柔弱多情的男主角寶玉很喜歡和女人混在一起。他說，“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睂毝敶嗽捠怯衼須v的。據(jù)說上帝用泥土造了一個人形，將生氣吹到泥人的鼻孔里，變成了亞當，亞當干裂了，粉碎了，上帝取了一點水，把泥土再塑起來，滲進亞當身體里的水便是夏娃。

由此就有了女人是水做的傳說。水，沒有什么比它更柔和了，再給它一點適當?shù)臏囟龋粌H柔還溫暖。于是，有了“溫柔”一詞，人們常常用溫柔形容女人。而留不住的兩個四奶奶中，一個是上過洋學堂的董家小姐，她和四爺一樣愛讀書，伴著四爺讀書到三更，“四爺借著燈光側目瞅著四奶奶看書的剪影，溫潤的眼神駐足在四奶奶的臉上，‘今夜還先醉，應煩紅袖扶’的感覺豁然涌上心頭，人自然就醉了?！贝四藴厝岙a(chǎn)生醉意。及至董家小姐被娘家領回，從此不歸。四爺續(xù)娶了新四奶奶。初始，四爺心里還想著董家小姐，但被新四奶奶風擺楊柳的身段和似水柔情的溫柔做派所折服，兩口子自此柔情蜜意。你看溫柔的力量有多大。

在這篇小說里，女人是家庭主管。家是小的國，國是大的家。廣而言之，女人是國母。在槐樹院里，王老太太是家庭的主管，家庭的收入都要交給她，她掌握著家庭的經(jīng)濟大權，也就主宰了整個家庭。在舊中國時代，這種家庭管理模式幾乎是富有的家庭和家族通用的。而且女管家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能管理得井井有條、有條不紊。從而維持了家庭的和睦，得以“家和萬事興”。其中蘊含深刻的治家哲理。男人們總喜歡打架打仗，從原始使用的棍棒到機槍大炮等先進武器。而女人的斗爭只是懲罰他人而已，即用轉動的針眼便能滿足。像老太太整治莊里的，“伸手打她怕疼，拿棍子打她嫌重怕折了手腕，大多的時候是從丫頭的手中拽過針錐在莊里的腿上一氣兒亂扎。”一般情況下，女人是不會主動發(fā)動戰(zhàn)爭的。當今世界上就有兩個女人掌管大權的國家。

韓國總統(tǒng)樸槿惠把女人柔軟、善良、寬容鍥入自己的執(zhí)政理念。她說，如果有人利用你的柔軟攻擊你、利用你的善良欺侮你，利用你的寬容踐踏你，請不要哭泣。你的柔軟、善良、寬容是你值得擁有更好生活的基本，也是你立足這世界真實的支撐。這是女人執(zhí)政的優(yōu)勢，也是女人溫柔的魅力所在。管理小國大家或小家大國，請多用一點女人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維護世界和平。

這篇小說對人物性格的刻畫是很到位的。在這五個女人中，“莊里的”、“二拐子”的著墨較多，留給我印象深刻。二拐子眉清目秀，瘸著一條腿，壞水從心里往外冒。莊里挺直的腰桿慢慢彎了，佝僂著腰坐在槐樹院的大門前，手腳不閑，給東家干活，給西家?guī)兔Γ粋€人守著槐樹院和院里曾經(jīng)發(fā)生的故事。

作者：曹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