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一直想著閑置無用的地溝如何治理？總是苦于沒有適合在這狹窄溝渠里可以生長的種子。
去年秋天，戈壁灘有一處不起眼的廠房被拆除，周圍有幾十棵大樹全部搬家，唯獨雜草叢中仍然有一棵被遺棄的小樹，等待被推土機鏟平。在鏟平前，那棵樹還孤獨地守著那片塵土飛揚的土地，一些枝條已經(jīng)被干旱吸去了水分，黃葉早已被秋風掃落在遠遠的枯草地。
那是一棵沒用的樹苗，那棵樹一定有感知，就連親密相依的葉子也棄它而遠去，也許葉子知道這棵樹的遭遇，小樹的部分枝干已經(jīng)沒了水分，只是樹干并未枯死，但體內(nèi)僅存的一點點水分將會在不久的時光中被蒸發(fā)。
這棵小樹就這樣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遠處建筑隊伍開始在地面豎起等距離的鋼管，準備用藍色鐵皮圍成圍墻，小樹也許已經(jīng)意識到這里將會變?yōu)榉比A的街道，街道上會是車水馬龍，人影攢動，更具美感的樹會在霓虹燈下風吹影動，但那美麗不屬于它。不過圍墻還沒有豎起來，鋼管擋不住人們的視線，戈壁灘顯得很空曠，颶風已經(jīng)知道只有在這塊荒涼的土地上可以盡情撒野，嘲笑般地卷起旋風，塵土落在那株瘦弱的小樹上，也飛在草叢中。
獨木不成林，那株小樹遠離了昔日的伙伴，失去了足可以與狂風強有力抗衡的大樹，顯得有些蒼涼，唯一能陪伴它的就是平時與它爭奪生存環(huán)境的野草了。冷風里，小樹已經(jīng)預感到將會迎來一個寒冷的季節(jié)，只是無奈地守望著這片干枯的土地，然后最終失去體內(nèi)僅存的一點水分。這棵樹在未進入冬天前，它的命運已經(jīng)寫在滄桑的枝條上，戈壁的風不依不饒地吹起塵土，讓整棵樹渾身灰不邋遢。命運就是這樣，因為它不是一棵討人喜歡的參天大樹，一棵被遺棄的小樹在草叢中其實與野草沒什么兩樣，更沒有什么尊貴可言。如果這棵樹倒下也只會變?yōu)椴黄鹧鄣目葜?。盡管這樣，我還是一直相信樹終歸是樹，是樹就應該堅強地活著挺立起來，絕對不可以倒在草叢中，與野草為伍，讓野草們嘲笑。所以，我很快決定把它挖回家，栽種在窗前那條狹窄的沙土溝里，澆了一點水。因為我知小樹最渴望的就是水，水是生命之源，讓小樹盡情地喝足水，給干枯了的肢體輸送點血液。
不久天氣更加寒冷起來，我擔心那樹能不能闖過冬天，就順便略微施了點肥，心想讓肥暖暖小樹的根系。冬天開始飄來沸沸揚揚的雪花，后來一場雪接著一場，多情的雪花落在樹枝上，嚴寒最是考驗樹的耐力，那樹上有了碎小冰凌緊緊粘貼在枝杈上，環(huán)衛(wèi)工人將院子周圍的雪堆積在小樹根的周圍，仿佛給樹溝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小樹就這樣熬過一個冬天。
整個冬天，一棵不知道能否成活的小樹就這樣站立在我家窗戶前那條溝渠里。盡管我移栽了它，但始終不知其樹名，后來有幾位鄰居說，那是山楂樹。好熟悉的名字，我竟然對這棵山楂樹感到非常的親切。在我眼里山楂樹不是一般的樹，我認定山楂樹是有感知、最重情義的樹。那些時日，我翻閱了一些資料。資料顯示，山楂樹不是嫌貧愛富的植物，無論是在山坡或者溝壑貧瘠的土地，也會默默生長，為的就是一份操守，為人們奉獻一樹的綠色、潔白的花朵和火紅的果實。我相信山楂樹是有信念的樹，我更愿意相信從荒漠里移栽過來的這棵山楂樹一定會闖過一個寒冷的冬天。只要有春天，那綠色一定會掛滿樹枝；我也相信山楂樹是有感知的樹，即便是不為自己活著也應該為遷移它的人，為那份誠心所感動，在感動中復活，成為一棵綠色的樹。
在期盼中，山楂樹就這樣成為我們家窗前一道風景，我是一直等待春天。
雖然我們這里春天來的晚些，但畢竟三月份天氣開始轉(zhuǎn)暖，那幾天鋪在草坪上的積雪開始悄悄消融，山楂樹周邊的積雪被陽光一層層地剝離，最后就成為裸露的土層。到了四月份最先感受到春天氣息的是后院草坪稀疏的小草，敏感的柳樹梢探出新綠，櫻花盛開了，山楂樹也感覺到春天的氣息，開始在稀疏的枝條上發(fā)出幾粒小骨朵。那幾天我的心情特別好，就在我對山楂樹復活充滿信心的時候，戈壁風開始不高興了，瘋狂地跑在我家院子開始折磨這棵小樹，一夜間把那脆弱的小樹穗兒吹得有些凋零。我以為它會在風的折磨下夭折，沒多久，那樹又一次在摧殘中發(fā)出一些新芽，雖然芽兒很少，但勇敢地活著就是最大勝利。這些時間，我對這棵幼小的山楂樹很擔心，看著有人為大樹樹干上刷白灰，我也模仿著給幼小的山楂樹穿上雪白的包裝外衣。不知道是穿了衣服的力量還是春的滋潤，山楂樹自身的勇敢，不久那風無奈地返回到戈壁灘去了，而山楂樹在惡劣的環(huán)境考驗下，經(jīng)受了秋葉紛紛離去的痛、冬的嚴寒、春風襲擊，竟然頑強的生存下來。
看到山楂樹又一次有了生機，我愉快地為它繼續(xù)澆水，后來工作忙了起來，很長時間沒有對它特殊照顧。有一天下班回家突然想起了它，站在窗前眺望了一會兒，吃驚地發(fā)現(xiàn)，十幾天的時間，山楂樹枝條上的葉片竟然肥大起來，我想：一棵被遺棄的山楂樹，在它整個成長過程中，其實并不需特殊地照顧，僅僅需要一點有限的水分和少許的養(yǎng)料。只要春風輕輕地從樹枝劃過，就會用整個身心全力以赴捧出一縷縷的綠色。
天氣愈加暖和了，居民區(qū)院子走動的人多了起來。那幾天聽周圍的人說，山楂樹葉片擴展開以后，就會開花。山楂樹本屬于南方的植物，我不知道山楂樹開花是什么樣子，居民們一致說：“肯定是潔白的花，潔白是山楂樹一生的追求?！逼鋵崯o論山楂樹開出什么顏色的花，結(jié)出什么樣的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山楂樹終于在另一塊土地上復活。對一棵被遺棄的小樹來說，沒有必要去攀比那些引人注目的植物，只要自己堅強地活著，笑看藍天白云，笑看花開花落，那就是生命的絕唱。
山楂樹綠了，那是一棵充滿生機的樹，那綠色在不停地放大，后來又經(jīng)歷了一場大風，可那些葉片依然緊緊地依偎在樹枝上。也許葉片也知道復活以后的樹是值得信賴的，所以不離不棄。就是被風吹碎的葉片后來又爭先恐后悄悄布滿每一枝條。夏天到了，山楂樹開始茁壯成長，每天迎來無數(shù)的居民欣賞，我更是為山楂樹的復活感到高興，每次看到山楂樹，心里泛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在我們生存的世界里確實需要有愛心，包括愛護一株草，土地就多了一點綠意，愛護一棵樹，會多了一片綠蔭，不要以為草木無知覺，其實在我看來：草木最知冷暖，一腔綠意報春來。我相信人有情山楂樹也有一顆感恩的心，那心化作一樹的綠意和秋天火紅的果實。那果實不就是一顆山楂樹的心么？
盛夏，天氣開始熱了起來，窗戶下那棵山楂樹枝繁葉茂。雖然那樹冠還很小，我多么期盼山楂樹快快長高長大。在若干年以后山楂樹成為參天大樹，人們會愉快地在它的樹冠下享受一大片綠蔭所帶來的涼爽。
山楂樹快快長大吧！

 （楊涵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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