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黃了

2014-06-20 07:31:30 來源:臨汾新聞網(wǎng)

作者:胡忠偉

五月的粽香還漂浮在甜甜的睡夢里,金黃的麥浪已滾滾而來,使人不由得想起那些年里的收麥情景。

在我的童年時代,夏收就是農(nóng)民一年里最忙最辛苦的節(jié)骨眼兒。龍口奪食,與日子賽跑,就怕暴雨突襲。那時,我家種著十幾畝地,每年夏收,都是二三十天。姐姐上學(xué)了,只有父母兩個人,拿著鐮刀一刀一刀揮汗如雨,割得快,一天割兩畝多,割完要跑四五個來回才能把麥子拉回家。所以,每次拉麥,都是我牽牛,一趟趟下來,人困牛乏。只有到了晚上拉最后一車時,我才重新打起精神,等車子裝好,我就可以坐上車子了。這時候,父親駕車,母親牽牛,老牛哼哧哼哧地喘著氣,我就坐在高高的麥垛上,看月亮,我走,月亮也在走,大大的,圓圓的月亮跟了我們一路。月光灑滿小路,樹影婆娑。四周很靜,遠處,螢火蟲忽閃忽閃,像小燈籠。牛鈴聲叮叮當(dāng)當(dāng),一路響個不停,像是給我們伴奏,父親高興了,吼上一陣子秦腔,那聲音傳得很遠很遠,仿佛月亮也能聽得見。

割完麥子,照例是碾麥。幾家人湊在一個大場子里,齊心合力,這家碾完碾那家,老牛牽著碌碡,滾啊滾啊,一圈又一圈,這時候,忙活的只是那一個趕牛人。別的人就可以閑靜地坐在樹陰下,歇歇手腳,抽抽煙、喝喝水、說說話。我們幾個孫兒就圍著祖母,聽她講故事,祖母似乎有講不完的故事,永遠吸引著我們。講著講著,冷不防,一個熟透了的香梨掉下來,不偏不倚,就砸在祖母的頭上,祖母還以為誰跟她鬧著玩,就跺跺小腳,用拐杖敲打著地訓(xùn)開了:“這幾個孫娃子,都鬼精哩,就只整整奶奶,看你大伯不收拾你們?!泵棵窟@時,總是大哥機靈地把撿起的香梨呈給祖母,惹得祖母常常呵呵大笑。老牛不知轉(zhuǎn)了多少圈兒,總算碾好了,就該起場了,突然,天邊飄來一陣烏黑烏黑的云,不知誰家孩子一聲尖叫:“快,要下雨了!”這聲音仿佛集結(jié)號,大人小孩,男男女女,蜂擁而上,一個勁地沖向麥場,挑麥草的,拿推把的,清掃的、裝袋的、搬運的……汗水順著面頰流下來,迷失了眼睛,沒關(guān)系,抓起衣襟擦一下,又忙活到下一個工序里了。沒有誰說笑,也沒有誰在指揮,但大家卻配合默契,緊張有序,熟練麻利地勞作著。在雨點撲來之前,滿場的麥子就被安全大轉(zhuǎn)移了。滾滾雷聲遠去,日頭又露出了笑臉,這時候,就有人嘟囔開了:“這老天爺,干打雷不下雨,看把人急的……”

麥子碾完,顆粒歸倉之后,莊稼人要美美的吃一頓,家家戶戶都要炸油餅、吃油茶,算是犒勞自己,也是對左鄰右舍鄉(xiāng)親的一個答謝。這油餅,要用新收的麥子,一斗一斗碾磨出來的面粉來做;這油茶,是農(nóng)人用杏仁專門熬制成的,很有營養(yǎng)。在鄉(xiāng)下,管這一天叫摞麥草,就是說這活兒一結(jié)束,整個夏收才算結(jié)束。摞麥草這天,四鄰八村的都趕過來幫忙。男人們說說笑笑,一起干,一起歇息,用不了半天,一個圓圓、高高的麥垛就堆成了。為防止風(fēng)吹垛倒,有經(jīng)驗的農(nóng)人,還會給麥垛打上兩根草繩,把那些碾得稀巴爛的麥草,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女人們則三五結(jié)伴,相邀下廚,一展手藝,做著豐收的盛宴。望著堆成的麥草垛,莊稼人這心里別提有多舒坦啊。他們席地而坐,說笑話、抽煙、喝茶……就等著吃下午那一頓油餅了。月亮上來了,香噴噴的油餅擺上了餐桌,一碗碗油茶端上來了,人們興高采烈,行拳猜令,大呼小叫,用最樸素的方式慶祝著,過著自己的節(jié)日。孩子們這一天可以放開了肚子吃,一個個吃得嘴上油汪汪的。這樣的吃法,在那時就是勝過過年了。如今,白面細饃吃得人人都膩歪了,胃壞了,腸子也壞了,就想著法子去吃野菜、野味,該吃的吃,不該吃的也吃,竟然有人吃起了老鼠,連這么惡心的東西都能吃下去,沒準(zhǔn),有人也吃跳蚤和虱子吧。

陸陸續(xù)續(xù),家家戶戶的場院里都高高的堆起了麥草垛,遠遠看去,像一個個武士俑,威武地站立在寬闊的場院里。夏收就這樣結(jié)束了,孩子們呢,有的又回到了學(xué)校,有的依舊跟著大人去放牛羊。麥子,是農(nóng)人的口糧,是他們活下去的希望,在靠天吃飯的年代里,他們多收一斗,就多一個活的希望;他們收獲之后,依然不忘為國家交糧,而且交自家最好的糧食。他們樸實憨厚,一如這顆粒飽滿、結(jié)結(jié)實實的麥子。十多年后,當(dāng)我給孩子們講《多收了三五斗》這篇小說時,我就想起了小時候跟大人收麥的情景;我也常常借此教育孩子,讓他們珍惜糧食,珍愛土地,珍視農(nóng)民。

責(zé)任編輯:楊洋

上一篇: 千年井夢今成真

下一篇: 梨樹圓了小康夢